謝凝就這樣出手了，仇無衣甚至不太確認這究竟算不算出手。

其實謝凝的動作並非快到看不清楚，恰恰相反，她就像想故意讓人看清自己的一舉一動一樣。

“餵！還好吧！”

仇無衣一拳轟開壓在沙業身上的石頭堆，同時將揚起的塵土也一並吹飛，沙業塊頭很大，所以很容易地被發現了。

“沒事兒，謝謝了！”

沙業挺身從亂石堆中躍起，拍了拍自己的胸脯，表示沒有大礙。

這句話用文字形容起來有些變態，仇無衣的目光隨著沙業拍胸脯的動作落在了他的胸部上。

那裏已經被鮮血染紅了一大片，基本上不能稱之為安然無恙，謝凝不知何時發出的這一擊的確傷到了沙業，然而在天衣的治療能力作用下恢覆得很快。

這不是令人擔心的傷，仇無衣立刻轉身盯住遠處的謝凝，根本不清楚她是用什麽方法進攻，也不能確定她什麽時候再度出手。

但謝凝似乎沒有這麽想。

從擊飛沙業之前，她就再也沒有從原地離開，左手拄著的巨大的斧錘豎在地上，右手不停地滴著鮮血。

仇無衣第一次發現謝凝的秀發竟然像最高級的絲綢一樣柔滑，隨風舞動之時，幾乎每一根發絲都清晰可見。

謝凝也並非像木偶一樣定在原地，至少她的視線始終註視著，或者說戒備著一個人。

範鈴雨。

相應的，範鈴雨也看到謝凝一直在打量自己，不過謝凝的眼中既沒有戰意也沒有殺意，甚至可以說沒有任何能夠稱之為“感情”的東西。

但範鈴雨已經做好了單方面迎戰的準備，細長潔白的五指緊緊地在面前握成了拳頭，金黃色的氣息自她的發梢飛速擴散。

“學姐！好想和你打上一場啊！”

面對著謝凝無形的壓力，範鈴雨揚起左手，在右腕之前一拂而過，解開了上面所纏著的緞帶。

不依靠任何武器，完全憑借身體當中蘊含的龐大力量直接將敵人一擊粉碎，這就是範鈴雨的戰法。相應的，她的天衣也舍棄了防禦力，舍棄了速度，完全將自身的攻擊力強化到極限，除了名為螺旋綾的緞帶以外，更沒有任何的武裝。

“單純到耀眼的人呢，真不愉快。”

謝凝死水般的表情突然泛起了微微漣漪，竟顯得有些惆悵，不知是什麽東西觸動了她已經埋葬的心弦。

這句話也飄到了仇無衣的耳中，頓時他明白了為什麽謝凝始終只關註範鈴雨一個人。

因為範鈴雨自始至終都沒有對謝凝產生敵意，只有戰意，而程鐵軒以外的人，包括自己在內，雖然不能說對謝凝有什麽深仇大恨，但總是抱著一種心理上的疏遠感，至於程鐵軒……大概哪天真的被殺掉都不奇怪。

“老大你先跑遠點，能跑回去就跑回去吧，一會兒我……餵！”

就在仇無衣轉身向程鐵軒交代的瞬間，沙業稍稍喘息完畢，竟再度向著謝凝沖了過去。

這種行為可謂是無謀，企圖單挑的範鈴雨也一樣，謝凝根本就不是一對一能夠戰勝的敵人。

仇無衣左腳跺了下已經不太平整的地面，踩著卷起的沙風去追沙業，哪怕是幫幫忙也好，絕對不能再讓任何人單獨面對謝凝了。

程鐵軒兩手插進衣袋，向著天空狠狠地吐了一大口濁氣，沒有選擇逃跑，而是氣喘籲籲地奔了過去。

距離實在太遠了，就算是猛沖，也照樣需要幾秒鐘的時間。

“學姐，真是目中無人吶，只有這一點和以前一模一樣。”

淩戚躍上高墻占領了地勢，掛在指尖上的短銃不停旋轉，謝凝的態度令她的心情非常惡劣，自然也沒有好氣。

“你的自我意識過剩而已，不過歸根到底，這只是自己和自己過不去而順便遷怒別人的舉動。”

謝凝連一個正臉都沒有給淩戚，但這句話著實一針見血。

“這個時候還擺出一副前輩的樣子！看起來是不是很偉大啊？”

淩戚毫不意外地發火了，起因只不過是兩句話，在多數的情況下，淩戚還算是個有點頭腦的人，雖然比不上一般人，但至少表面上比起範鈴雨來說更具有智慧。但她也有屬於自己的最大弱點，這一點仇無衣旁敲側擊地提醒過她很多次，最後都是徒勞。

無論什麽狀態下，淩戚只要被挑釁，那就一定會上鉤，從來沒意外過。

仇無衣忽然有一絲不妙的預感，可是二人之間的距離實在是太遠了。

陷入暴怒的淩戚突然笑了起來，那是不懷好意的笑容，在兩只手上旋轉的短銃驟然停止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組合在一起。大量藤條形成了細長的銃身。

她一言不發地對著謝凝扣動了扳機，一出手，就是最大的絕技死彈·無暇之石，“你這蠢……”

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吞沒了仇無衣的怒吼，緊接著出現的就是刺得他幾乎睜不開眼的熾熱白光，仇無衣只好掀起披風，暫時遮住了面部。

“切，你搞什麽啊？”

範鈴雨被逼無奈，只得隨著哈哈大笑的淩戚一同撤退，很快爆炸的氣浪就追上了她，好在發現及時，這股力量反而成了推動她前進的力量。

“嗚哇啊啊啊啊啊！”

程鐵軒就沒有那麽走運了，他正在向著謝凝那邊奔跑，對於範鈴雨都沒什麽用的氣浪卻把他吹得東倒西歪，哐地一聲坐到地上爬不起來。

死彈·無暇之石發射的是一枚能夠引起大爆炸的飛彈，由於飛彈也是天衣的絲線構成，所以這一招與平常的炸藥爆炸並不相同。

爆炸的火光是一個半球形，瘋狂吞噬著脆弱的地面，不出片刻，方圓數十米的範圍內便陷下了厚厚一層，不僅是地面，連同廢屋，垃圾之類也被超高的熱力付之一炬或被氣浪吹得四分五裂。這一帶本來就是廢棄地區，早就沒有多少正規的居民，所以這一擊倒也不會引發意外，最多會吸引來一些好奇的家夥而已。

但火光依然在持續，沒有絲毫減弱的征兆，實際上，只要淩戚有意，半球狀的爆炸足能持續半分鐘，這期間不僅高溫不會衰減，沖出的氣浪也一波接著一波，而身處爆心的人則會持續不斷地遭到足以熔化金屬的高溫侵蝕。

“救命啊啊啊啊！”

被持續的氣浪吹得爬都爬不起來的程鐵軒幾乎在哭喊，這時又是一波更大的沖擊到來，幹脆一下子把他送上了空中。

“真是的！都動動腦子好不好！”

仇無衣也來不及抱怨嘿嘿笑著跑到自己身旁的淩戚，甩出一條弦扯回了遠處的程鐵軒，總算才讓他閉上了嘴。好在謝凝還在托大不動，如果換一個真正有戰意的強敵，爆炸的火光非但不會傷到他，反而會成為絕妙的掩體。

“哎？你還要去嗎？”

範鈴雨驚奇的聲音另仇無衣轉過了頭，看到的卻是沙業的背影。

面對著高熱的刺眼火光，沙業非但沒有退縮，反而一往無前地繼續猛沖。

“餵！”

仇無衣已經氣得七竅生煙，但他清楚自己不能慌亂，腳尖一點，立刻隨著沙業而去，就算沒法阻止，兩個人總比孤軍深入要好。

謝凝肯定還在爆心，雖然從外面除了白光以外什麽都看不到，可這一切顯而易見。

“學姐！覺悟吧！”

沙業的怒吼宛如從天而降的雷霆覆蓋了整個戰場，堅決而大義凜然的聲音震得仇無衣耳朵發麻，可見沙業為了醞釀這一擊已經用上了全力。

愛心與正義能夠改變一切，沙業一直都是這麽想的，並以此作為人生的準則。謝凝雖然殘殺了許多人，但結果卻是令這個世界更加安寧，對於謝凝，沙業只是認為她走在歧途之上，而不是真正的“惡”。

所以沙業就認為自己有讓她醒悟的必要，他深信世界上有讓所有人幸福的魔法與奇跡存在，而只有堅持走在正道之上，堅信愛能改變一切的人才能覺醒魔法的力量。

“夠了！一副了不起的模樣！”

半球形的火光中心突然出現了一個圓形的缺口，其中顯現出了謝凝屹立不動的身姿。

她的聲音當中帶著些許怒意。

“快回來！”

仇無衣抱著最後一點希望向著沙業喊去，雙手同時在面前迅速揮起。

沙業沒有聽到，他的全部意志已經化作拳頭上的力量，任憑高溫把頭發燒得卷曲焦幹而毫不退縮，極高的溫度已經深入了他的皮膚肌肉，直達骨髓，也許下個瞬間身體就會化作火球。

不過沒有什麽好怕的，奇跡只會在堅持到底的人身上出現。

火光突然扭曲了，一如謝凝扭曲的內心，眨眼之間，刺眼的白光向著被開出的那個洞孔縮了進去，就像拔開了蓄水池的塞子。謝凝的周身在這一刻猛地浮現大量的血紅氣息，只見一道沖天的白色光柱自她身後升起，將血色氣息吹散。

沙業的身體就這樣向後飛了出去，連謝凝的身體都沒有碰到，更沒有受到任何攻擊。這情形與第一次完全相同，但飛出去的速度卻快了數倍，沙業整個人都變成了燃燒的火球，紅通通的，迎著仇無衣的正面撞了過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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